■肖林，云南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滇金丝猴的守护人 斯那此理 摄

《守山：我与白马雪山的三十五年》

肖 林 王 蕾 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年版

一个人的一生，总会守着一样什么东西。作为一名雪山护林人，肖林守了三十五年白马雪山。肖林生在雪山脚下，长在雪山中，工作又是保护白马雪山。肖林说，他已经计划好自己的身后事，只想把自己的肉身交付烈焰，再让自己的骨灰播撒在白马雪山。因为这座山，已经等于他的这一辈子。

在肖林看来，他的工作很渺小，离那些大成就者相距甚远。但他非常喜欢这个职业，而且也已尽了他的全力。对家庭，他做了一辈子遮风避雨的树。如果有愧疚，就是对两个女儿，一辈子的自然保护工作让他经济能力有限，他没有多余的财产让她们拥有一个物质丰富的青春时期。

肖林是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的第一批工作者，之后来了一批又一批新人。新鲜的终会老去，人类用自己的轮回来守望着这座白马雪山。

在他四十八岁时的羊年，他还做了次卡瓦格博大转山，整整走了七天。其实这只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次大转卡瓦格博圣山。第一次正值三十六岁，单位十几个小伙子结伴而行，那个时候还没有通公路，全程走下来要十一天，大家越走越快，走到最后互相开玩笑说，就凭我们现在的体力，爬个珠峰也不在话下！十二年后，再用这副皮囊重走朝圣之路可就费力了……

回顾来时路，肖林说，他是一个踏实的人，有着旧式的老实。他的两个女儿已长大成人，且也长成盼望中的优秀模样：快乐开朗、努力向上。她俩没有什么名校的荣誉加身，但总能让自己保持快乐、踏实和努力的精神状态。

这一年，他还在“大理摄影节”举办了第一次个人摄影展。在这个人生站点，给了自己一个逗点，一个淡淡的交代。野外拍摄这么多年，拿得出去的照片竟也不少。摄影是他的人生下一程的努力方向，但这并不需要他人的喝彩。

这一年，肖林老家江坡的房子也终于建好了。姐姐、他、两个弟弟，四个孩子从江坡走出，四个人长成十四个人的大家庭。而老家房子破败，他们没有一个归属之所。他这个“当家人”宣布重建老家旧房，大家出钱出力，一动工就是两年。从此，四个家庭任何人只要有时间，都会生出“回家吧”的想法，这是他心里最舒坦的事情。江坡老家有阿曲定期举行的民俗活动，还有弦子和舞蹈……他喜欢一个人在夕阳暖暖地烘烤着大地的时候，一个人走到空场中。这个时候，村子里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都在这里聚合。他默默地想念妈妈，想象妈妈如果还在人世，如今也是八十多岁的老奶奶，也会跟她们一样享受眼前的幸福吧。他会让自己痛快地流起眼泪，这是属于他和妈妈的时间。

三十五年过去了，肖林说，他这辈子，只满意一个角色——就是生在雪山脚下，终身拜倒在雪山面前，做雪山的奴仆的那一个。“这辈子，我只是白马雪山的肖林……”

法国电影导演、摄影师艾瑞克·瓦利在该书序言里说，他是在长江中上游拍摄纪录片《家住长江》时认识的肖林。他这一生，无论是职业生涯还是私人生活，都和很多藏族人打过交道。当他第一次看到肖林那张黝黑的脸，和大山给予肖林的刚毅外表，他便知道，他们的相遇绝非偶然。喜马拉雅东部山区的自然资源极为丰富，举世闻名，这是他一直希望深入拍摄的地区，而找到一个终身保护大自然的护林人也是他的夙愿。肖林身上那种热情、聪慧、充满好奇心与坚持不懈的气质，也令人感动。他说，正是这种精神气质——喜马拉雅大山中常年的艰辛锻造出来的韧性与真诚——使得他们有相见恨晚之感。只需一眼，他俩便认出彼此，他们属于同一“族群”。

瓦利在白马雪山拍摄的纪录片里讲述了肖林和他的同事与当地人，为了保护这方珍贵而脆弱的自然，他们联手开展反偷猎、环境教育等工作。他们已经成为这个区域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重要力量。肖林和他的同事们对该区域的代表物种滇金丝猴的科学监测和研究工作也格外突出。

虽然他俩隔着语言的障碍，肖林还是同他分享了自己对野生动物摄影的热情。肖林给他看了自己在这个地区拍摄的野生动物照片，最重要的当然是滇金丝猴，肖林这几十年的所有工作都围绕着这群猴子……肖林工作的这个地区也是他的出生之所，“他把自己这一生像献给神灵一般，全部奉献给了这座大山”。

对于肖林的这本书，野生动物摄影家奚志农是幕后的出版推动人，他说他和肖林结识，源于1992至1994年的野外工作，他们当时一起在白马雪山定点观察滇金丝猴，每次去营地，长则三个月，短也将近一个月，一起生活，不分彼此，在那种艰苦环境下形成的情感，一直持续到现在。奚志农说，那么多年过去，最让他魂牵梦绕的还是白马雪山，还有无数个在山脊线上守候黎明的瞬间。在那么高的地方，你能感受到季节的变化是如此之快。第一次到营地，已经是深秋，落叶松已经变得金黄。在金色的落叶松上能看到水汽凝结所形成的树挂。但他经历的更多是春天，五月份的营地虽然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可是杜鹃花已经在开放。不同种类的高山植物顺着海拔高度竞相开放。种类繁多的杜鹃、报春、鸢尾、柳兰、耧斗菜、虎耳草、毛茛、绿绒蒿、雪兔子，从不到2000米的干热河谷怒放到5000米的高山流石滩。漫长的冬季使得这里植物的生长期不到五个月，每种植物都利用春夏季短暂的时光拼命萌发、生长。当然还有第一眼看到嘎西通牧场的瞬间。那是1993年6月初，他和肖林要翻越5000米的人支雪山丫口回德钦县城，他俩天不亮就从营地出发，当进入嘎西通牧场的那一刹那，他确实惊呆了。这是一个绝美的峡谷，一条小河从峡谷中穿过……

奚志农说，通过这本《守山》的出版，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和自然保护的历程，从一个藏族孩子的视角和成长来了解中国的自然保护的现状……